本文為《半月談.品讀》2023年第7期

五一假期時，我帶著孩子回了鄉下老家。

看到屋前擺放著很多枯樹枝，還有長條板凳和鋸子、斧子，孩子的興致來了。在我的指導下，他學著劈木材、鋸木頭，干得非常起勁。專注地忙活了一個下午后，他基本上掌握了這方面的勞動技能。

第二天上午再干時，他變得更加熟練了。正干著，一位路過的鄰居卻冷不丁“潑了一盆冷水”：“學這個有什么用啊？將來你又不會去當個又苦又累的木匠！”

中午，我妹妹也帶著孩子從外地趕回了老家。她一進門就說，看到鄰村的田里有好多荸薺，怎么還不挖出來呢？

堂嫂聽后說，今年荸薺不好賣，田里那些都是沒人要的，馬上就要被犁掉了，愿意的話你們可以去挖。妹妹聽了興奮不已，決定帶著兩個孩子下田去挖荸薺。這是一次懷舊行動。在我年少時，每年春天都要去挖荸薺。我們赤腳在田里踩著爛稀泥，彎腰弓背用手扒出一個個圓乎乎的荸薺，送到收購點去賣，以補貼家用。

下午挖荸薺的時光是愉快的。春天的太陽暖暖地照著荸薺田，兩個一直在城里生長的孩子，在大人的指導下忙碌著，滿頭是汗，滿身泥巴。看得出他們很累，但也特別開心。

幾個小時后，二三十斤臟兮兮的荸薺被裝進了4個方便袋里，拿去溪流邊清洗干凈。荸薺有大有小，有甜有澀，但都是孩子們實實在在的勞動成果，他們倍感自豪。

我站在田埂旁給在田里勞動的孩子們拍照，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時代。空手赤腳挖荸薺，是那時候我們的必修課。如今的孩子甚至很多大人都不愿意再做這樣的事情了，他們早已忘記了赤腳踩在爛泥中的滋味。

圖片
這次回家，我還有一件大事要做——維修一下家里的老房子。這些老房子因為多年失修，不僅屋內電線凌亂、地坪凹凸不平，墻體也出現了裂縫。對于是否要修，家人產生了分歧。一些親戚認為，要么別管它，要么就推倒重建算了。他們覺得，父母平時在城里跟我住，極少回來，即便老房子修好了也是空著。推到重建，也不過是新房子好看些，有面子而已。

而我的主張是修舊如舊，不為用，只是讓它10年、20年之后，還能依然站在原地不倒，讓我們都有個念想。

念想有用嗎？

當然有用。仔細想想，這世上其實并不存在無用之事。所謂有用和無用，不都是我們的主觀設定嗎？至于有什么結果，也是我們的世俗考量，不一定真實、客觀。

就像我的孩子學著劈木材、鋸木頭，這樣的技能似乎上不了大臺面，遠不及會彈得一首好的鋼琴曲，能跳上一段曼妙優美的舞蹈。但他玩得開心，愿意在那樣的事情上用心、用力。就像妹妹帶著兩個孩子下田挖荸薺，弄得渾身臟兮兮，又累又苦，效率還低，遠不如機械化輕松刨挖來得更高效。但他們用雙手、雙腳感觸泥土，做了自己從未做過的事……這些看似無用的事，當你摘下世俗的眼鏡，只專注于事情的本身，一定會發現其中的意義和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