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要點

 

違約金是一種民事責任的承擔方式，是當事人對違反合同義務可能造成的損害賠償的預先約定，并非當事人之間的原合同債務，不屬于雙務合同中雙方當事人互負債務的“債務”范疇，亦不屬于可行使抵銷權的已屆清償期的“債務”，因此，當事人不能基于“違約金的請求”主張同時履行抗辯權和法定抵銷權。

 

案涉法條

 

1. 《民法典》第568條

 

當事人互負債務，該債務的標的物種類、品質相同的，任何一方可以將自己的債務與對方的到期債務抵銷；但是，根據債務性質、按照當事人約定或者依照法律規定不得抵銷的除外。

 

當事人主張抵銷的，應當通知對方。通知自到達對方時生效。抵銷不得附條件或者附期限。

 

2. 《民法典》第569條

 

當事人互負債務，標的物種類、品質不相同的，經協商一致，也可以抵銷。

 

裁判摘要

 

關于同時履行抗辯權，根據合同法第六十六條、第九十九條的規定，同時履行抗辯權的行使需具備以下要件：當事人基于同一雙務合同互負債務；當事人的債務沒有先后履行順序；雙方所負的債務均已屆履行期；對方當事人未履行自己所負的債務或者履行債務不符合約定仍然提出履行請求。法定抵銷權的行使需具備以下要件：雙方互負債務、互享債權，債務的種類、品質相同，債務已屆清償期，非依債的性質不能抵消，主張抵消的一方應當通知對方等。

 

本案中，飛購公司以技術服務費、可分配收益、違約金主張同時履行抗辯權和法定抵銷權。對此，本院認為，首先，關于飛購公司能否以技術服務費主張同時履行抗辯權和法定抵銷權。涉案合同對于貨款的支付期限有明確約定，而技術服務費則在合同履行過程中附條件地予以取消，雖然因取消條件不成就，原審法院判決典泛公司仍應當支付技術服務費，雙方當事人均未對此提出上訴，但飛購公司應付的貨款和典泛公司應付的技術服務費不屬于沒有先后履行順序且均已屆履行期的債務，且飛購公司在合同履行中也未就技術服務費行使抵銷權，故飛購公司不能據此主張同時履行抗辯權、抵銷權并以此免除遲延支付貨款的違約責任。當事人應支付的貨款和技術服務費可在履行本案生效判決時予以抵扣。其次，關于飛購公司能否以違約金主張同時履行抗辯權和法定抵銷權。本院認為，違約金是一種民事責任的承擔方式，是當事人對違反合同義務可能造成的損害賠償的預先約定，并非當事人之間的原合同債務，不屬于雙務合同中雙方當事人互負債務的“債務”范疇，亦不屬于可行使抵銷權的已屆清償期的“債務”，且飛購公司關于100萬元違約金的訴訟請求不能成立，典泛公司并不負擔違約之債，因此，飛購公司不能基于其在本案中的違約金請求主張同時履行抗辯權和法定抵銷權。最后，關于飛購公司能否以可分配收益主張同時履行抗辯權和法定抵銷權。如前所述，飛購公司并未提交充分的證據證明存在可分配收益，其要求典泛公司支付130946.15元收益的訴訟請求不能得到支持，因此，飛購公司行使同時履行抗辯權和法定抵銷權的事實基礎并不存在。綜上，飛購公司關于其享有同時履行抗辯權和法定抵銷權的上訴理由缺乏事實依據和法律依據，本院不予支持。

 

——《廣東飛購科技有限公司、上海典泛智能科技有限公司技術服務合同糾紛民事二審民事判決書》，案號：（2022）最高法知民終108號，發布日期：2022-10-12

 

 

延伸閱讀

 

1. 法定抵銷權的形成，應具備“雙方債務各自從履行期屆至到訴訟時效期間屆滿的時間段存在重合部分”；法定抵銷權形成后，抵銷權的行使不受訴訟時效的限制。

 

——《最高人民法院公報》2019年第4期（總第270期）廈門源昌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與海南悅信集團有限公司委托合同糾紛案，案號：（2018）最高法民再51號

 

【裁判摘要】雙方債務均已到期屬于法定抵銷權形成的積極條件之一。該條件不僅意味著雙方債務均已屆至履行期，同時還要求雙方債務各自從履行期屆至到訴訟時效期間屆滿的時間段，應當存在重合的部分。在上述時間段的重合部分，雙方債權均處于沒有時效等抗辯的可履行狀態，“雙方債務均已到期”之條件即為成就，即使此后抵銷權行使之時主動債權已經超過訴訟時效，亦不影響該條件的成立。因被動債權訴訟時效的抗辯可由當事人自主放棄，故在審查抵銷權形成的積極條件時，當重點考察主動債權的訴訟時效，即主動債權的訴訟時效屆滿之前，被動債權進入履行期的，當認為滿足雙方債務均已到期之條件；反之則不得認定該條件已經成就。抵銷權的行使不同于抵銷權的形成。作為形成權，抵銷權的行使不受訴訟時效的限制。我國法律并未對法定抵銷權的行使設置除斥期間。在法定抵銷權已經有效成立的情況下，如抵銷權的行使不存在不合理遲延之情形，綜合實體公平及抵銷權的擔保功能等因素，人民法院應認可抵銷的效力。

 

2. 已過訴訟時效的債權，不得作為主動債權主張法定抵銷權。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合同編理解與適用（一）》，最高人民法院民法典貫徹實施工作領導小組主編，人民法院出版社2020年出版

 

節選內容：由于抵銷是單方法律行為，主張抵銷一方只要為抵銷的意思表示，就發生抵銷的法律效力，故對被抵銷的一方而言，抵銷具有強制性。若法律允許一方用自然債權抵銷對方的債權，則將產生強制履行自然債務的結果，從而導致法律體系內部發生沖突。因此，已過訴訟時效的債權不得作為主動債權主張抵銷。但已過訴訟時效的債權可以作為被動債權抵銷，此時可認為自然債權的債務人放棄了時效利益。應當指出的是，是否已過訴訟時效的判斷時點，應以兩項債權適于抵銷之時為準，一方因行使抵銷權而獲得的既得利益應予尊重，不因事后債權罹于時效而受影響。

 

3. 抵銷權既可以通知的方式行使，也可以提出抗辯或者提起反訴的方式行使

 

——《全國法院民商事審判工作會議紀要》（2019）

 

43.【抵銷】抵銷權既可以通知的方式行使，也可以提出抗辯或者提起反訴的方式行使。抵銷的意思表示自到達對方時生效，抵銷一經生效，其效力溯及自抵銷條件成就之時，雙方互負的債務在同等數額內消滅。雙方互負的債務數額，是截至抵銷條件成就之時各自負有的包括主債務、利息、違約金、賠償金等在內的全部債務數額。行使抵銷權一方享有的債權不足以抵銷全部債務數額，當事人對抵銷順序又沒有特別約定的，應當根據實現債權的費用、利息、主債務的順序進行抵銷。

 

本文小結

 

1. 違約金是一種民事責任的承擔方式，是當事人對違反合同義務可能造成的損害賠償的預先約定，并非當事人之間的原合同債務，不屬于雙務合同中雙方當事人互負債務的“債務”范疇，亦不屬于可行使抵銷權的已屆清償期的“債務”，因此，當事人不能基于“違約金的請求”主張同時履行抗辯權和法定抵銷權。

 

2. 法定抵消權的形成應至少具備3個條件：（1）雙方債務均已屆至履行期；（2）雙方債務各自從履行期屆至到訴訟時效期間屆滿的時間段，應存在重合部分；（3）在上述時間段的重合部分，雙方債權均處于沒有時效等抗辯的可履行狀態。

 

3. 法定抵銷權形成后，在抵銷權行使之時，即使主動債權已經超過訴訟時效，亦不影響抵銷權的成立。

 

4. 如果在法定抵銷權形成之前，債權的訴訟時效期間已經屆滿，則債權人無權主張法定抵銷權（即不得作為主動債權主張抵銷）；此時，如果債務人自愿放棄時效利益，則可作為被動債權抵銷。

 

5. 如果在債權的訴訟時效期間屆滿之前，法定抵銷權已經形成，則債權人有權主張法定抵銷權（即可作為主動債權主張抵銷）。

 

6. 法定抵銷權形成后，行使抵銷權不受訴訟時效限制。

 

【來源：微山縣人民法院】